始終在家好

吉野凜花

過了不知多久，三姊帶著爸媽來了。媽媽見到他便忍不住哭了，爸爸無言地坐在他身旁，三姊告訴他一家的近況：「大哥要結婚了，下個月我叫醫生讓你出院喝喜酒……天台屋終於拆了，我們給安排上了公屋，有兩間房，爸媽住一間，我和二姊住一間，大哥和四哥做廳長……」他只是不住的喝媽媽帶來的湯，也許這種味道久違了。

　　爸媽看過他幾次後，終於接受了他的病，三姊才放下心頭大石。大哥和四哥也來看他了，一家人每個星期日輪流來看他，說也奇怪，他的病情好轉，木無表情的臉回復笑容，說話也多了起來。

　　中秋節前，他出院了。才過了一年，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生命起了那麼大變化。大哥要他回學校唸書，他變得沒有信心，更擔心再次令全家失望。三姊說：「學費也繳了，難道你這時才退縮……」

　　回家過節，他覺得飯餸很好吃，雖然沒有燈籠，中秋節還是過得很開心。

　　重回課室的頭一天，他像做夢般過。他累得睜不開眼，無法專注。到了第二個學期，他的成績愈來愈好，他的信心也回來了。

　　良好的精神狀態維持了六、七年，讓他可以唸完大學，他終於當上了工程師，還結了婚生了兩個兒子。

　　某日在辦公室裏，他覺得同事在設計陷害他，他非常緊張，又開始失眠了，最後變得喃喃自語、無法上班。他再次在病房過中秋。

　　父母退休了，可以每天來看他。

　　爸爸依然很少說話，媽媽一定帶來靚湯。有時她會自責：「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在懷著你時亂吃藥，也許你不會有這個病……」

　　爸爸聽見她這麼說，立即握住她的手說：「老婆，別再胡思亂想好麼！醫生也說過這個病可能跟遺傳或基因改變有關，應該跟你吃藥的關係不大……」

　　這回他住了三星期便出院了。回家吃老婆煮的飯，陪著兒子牙牙學語，他覺得非常快樂。尤其是他可以繼續上班，他覺得自己完全康復了。

　　他覺得，精神病不一定要入院接受治療，只要病人依時服藥，在家接受治療可能更好，至少，跟最親的人在一起，會感到安全和被關懷。

　　一九八九年「六四    事件」發生了，他跟老婆對著電視機抱頭痛哭到天明。參加過百萬人大遊行，他覺得共產黨要清算他，他知道又是時候到醫院去了。醫生為他加了藥的劑量，卻不肯收他入院，而他的病情也在兩星期後穩定下來……（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