鯀、禹父子的治水啟示錄

hk小文

蔡子強﹕鯀、禹父子的治水啟示錄
明報 – 2011年5月19日星期四上午5:14

..【明報專訊】上個禮拜，由專業會議的幾位立法會議員牽頭，成立了一個名為大舜政策研究中心的智囊組織，在向傳媒解釋何解起用「大舜」這個名字時，擔任研究中心常務副主席的梁美芬說：「我哋第一個項目係同水質有關，用現代化方法改善香港水質……大禹就治水，佢daddy係大舜，同埋呢個係華人熟悉的名字，就算唔係讀中史，細路仔都會識。(大學教授講得出？咁又係，兩個都姓"大"，應該係父子，好明顯"大雄"係佢九十世孫)」

舜是禹的父親﹗﹖

好一句「就算唔係讀中史，細路仔都會識」。

這裏在簡單推理與歷史常識兩者間，出現了雙重錯誤。

先談簡單推理，如果舜真的是禹的父親，那麼當舜把帝位傳給禹，那就是世襲，而非禪讓了，那就不會有退位讓賢這樣的千古美談。

再談歷史常識，禹的父親其實是鯀（音滾），兩父子之間，還存在着一段子承父業的治水傳奇故事。

話說中國古代，就如世上很多古文明一樣，皆苦於洪水為患。堯帝在位期間，黃河流域頻發大水，民不聊生，於是堯便派了鯀去治理洪水，以解民困。

治水之道：圍堵vs.疏導

鯀當時治水的方法，是採用所謂的「圍堵法」，用今天的術語來說，就是水來土掩，築堤防洪。洪水有多高，堤壩就築多高。但無奈，堤高水更高，洪水愈蓄愈多，愈漲愈高，結果，洪水一發不可收拾，冲塌了堤壩，盡淹四方，大地頓成一片澤國，百姓無處容身，哀鴻遍野。

從堯的禪讓中接過帝位的舜，見鯀治水無方，歷時9年而不果，就把他殺了，並讓他的兒子禹，子承父業，繼續治水。

總結了父親治水失敗的教訓，禹治水的方法，改用了所謂的「疏導法」，那就是在洪水來臨之前，開闢河道，疏導河川，把積水導入江河，再引入大海。其間，禹可謂餐風露宿，不是泡在泥水裏疏通河道，就是翻山越嶺，走遍天下，視察河道，甚至因公忘私，三次路經家門而不入，結果經過13年的努力，終於獲得成功，為中原百姓解除洪水氾濫之災禍，還因治水有功，得舜禪讓帝位。

此外，亦有更神話化的版本。根據《山海經．內經》記載，鯀偷了天帝一件寶物「息壤」，那就是一種可以自行生生不「息」生長的土「壤」，只要往洪水裏一撒，馬上就會變成一道土堤，而且愈長愈高，可以擋住洪水。本來眼看治水快要成功，但卻被天帝發現了鯀的行為，大為震怒，派火神祝融下凡將他殺死，收回了息壤，使治水功敗垂成。後來，從鯀的屍體腹中，走出了一位少年，那就是禹，繼續鯀治水的神聖使命。

如水民意易疏不宜堵

說完了故事，澄清了錯誤，但卻還想多說幾句。一段四千多年前的古代治水傳奇，對於今天的中國來說，卻別具時代啟示意義。

都說民意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今天的中國政府，又是用何種方法來處理如水民意呢？

艾未未被抓、譚作人被囚、一個又一個維權人士遭清算、上訪人士被截、以敏感詞方法封殺網上言論、資訊被過濾、社會上的異見聲音被「和諧」掉……民意，就是如此一一被堵塞掉。如今中國「維穩」工作的本質，就是堵塞，而非理順和疏導民意，妄圖堵住人民的嘴巴，「防人之口，甚於防川」。

洪水沒有出路，只會愈蓄愈高，到了最後，一瀉而出，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四千多年前已經有的教訓，難道今天北京還是半點也領悟不到嗎﹖

作者是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