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崇銘: 梁振英害怕民主的根本原因
正當佔中運動仍然如火如荼，特區政府手上的另一計時炸彈—新界東北發展計劃已開始在城規會審議，三千多名已登記的市民將進行長達四個月的申述；公眾的關注焦點難免落在受影響的數萬名村民身上。其實，這項花費高達1200億元、香港開埠以來最昂貴的基建工程開支，每個市民平均須付出多達17000元。
今年6月，立法會財委會主席吳亮星「忽然」表決，「偷步」批出3.4億元的前期工程撥款，那只是冰山一角的一小角而已。到底此等巨額公帑開支是否物有所值？對公共財政管理又意味什麼？
追本溯源，我們在《不是土地供應：香港土地問題迷思與真象》（2013）一書中已指出，從1985年開始，香港的基建開支皆從「基本工程儲備基金」（Capital Works Reserve Fund）的特別賬目支付，政府會把每年地價收入撥入基金，作為只限用於基建的「非經常性支出」。
出現資本「旋轉門」
於是土地發展出現一個資本「旋轉門」現象—與土地有關的收益撥入上述基金，而基金內的公帑再度投放與土地有關的工務工程。既興建鐵路催谷租金樓價，亦協助不少新界地產項目設渠鋪路，三十年間不斷賣地與基建投放，不但並未有解決房屋等問題，反而成為不斷製造虛高的房地產泡沫。
正如中大前副校長廖柏偉近期提及，由1980至1997年的地價收入總額為3092億元，基本工程開支則是2184億元，因此「地價淨收入盈餘」為909億元；相比之下，1997至2013年的地價收入上升一倍，總額為6104億元，而基本工程開支卻上升一倍半，達到5542億元的水平，期間地價淨收入盈餘僅為562億，平均每年只有35億元而已。
異常弔詭的是，廖柏偉的研究原是試圖告訴大家，扣除基本工程開支後的地價淨收入盈餘偏低，因此不足以構成長期穩定的收入來源，以用作支持經常性支出的增加；其出發點原是要為阻擋民生福利開支的增長，為政府的守財奴作風保駕護航，但廖柏偉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問題的關鍵—根本不在於回歸以來地價收入偏低，而是基本工程開支增長過快，成為特區政府財政的真正「無底洞」，基建則愈益成為低效低能的「大白象」工程！
正如今年2月《財政預算案》公布後，評論員黃永志更加具體地指出，由2007至2014年的基建開支由每年266億元，大幅增加至782億元，亦即金額上增加了194%；同期教育只增加40%、衞生只增加69%、社會福利只增加77%。
2014年已預算的782億元建基開支，是所有政策開支中最高的一項。計算各項政策開支佔公共開支的比例，由2005年至今，社福只上升5.6%，衞生只上升1.6%，教育則跌了21.3%，但基建卻上升37.1%。
然而，基本工程開支只是耗盡儲備的開端，《財政預算案》提出成立的未來基金，才是將來真正的戲肉所在。正如黃永志進而指出，曾俊華想把過去港人剩餘的財政儲備，以港人的未來作為包裝，悉數投放在發展基建的未來基金。「政府過去將太多錢放在地產項目，令市民窮困又缺乏社會保障，不願生育致令人口老化；政府卻以此為藉口，不將錢投資於民生，而再將更多錢投資於地產，令市民更窮。這種惡性循環，最終累死香港市民。」
真正的傾斜對象
評論員林茵和林芷筠的詳細分析則指出，特區政府7500億元的財政儲備看似很多，但截至2014年3月底，尚未支付的基建負債已達3487億元；已開展的大型基建項目共1915億元，包括高鐵、港珠澳大橋、屯門西繞道及屯門至赤鱲角連接路和蓮塘╱香園圍口岸等；策劃中及快將申請撥款的項目大約涉及5100億元，包括新界東北、港深西部快速軌道、機場第三條跑道等。以上項目總計共7014億，已剛好跟所有的財政儲備相若，卻還未計算自2010年起，依靠政府撥款的基建工程全部超支。單是六個主要基建項目的工程費，已由原預算約2300億元超支至約2900億元，超支逾25%，完工日的超支總額肯定不止此數。
林茵和林芷筠進而提出對未來基金的憂慮：「由於中國人向有『積穀防饑』觀念，因此財爺打出『為未來儲錢』的旗號，很少有人會反對，但其實這是套花錢而非儲錢的語言偽術……情況就似有人揮金如土、欠下卡數纍纍，卻跟家中老人說『幫你拎啲儲蓄去買個新嘅投資產品，你未來就唔使憂喇！』你敢將錢交給他嗎？」
或許以上羅列的一大堆數據，已足以清楚說明為何對梁振英來說，公開選舉將導致較窮的市民成為主導政治的聲音，而日後的政策亦會傾斜到這部分人身上。主要問題其實並非在於「民主制度會刺激民生福利開支增加」，根本原因顯然更加在於「民主將窒礙目前獨享政治權力的特權階級，可以一如既往、習以為常地，對香港的公共資源盡情搜刮、無限輸送、明目張瞻、予取予攜。並非民主制度造成『亂花錢、亂搶錢』，而是民主制度能夠監督『亂花錢、亂搶錢』」。這才是梁振英和特權階級最害怕的，也是民主運動直指的問題核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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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影子長策會成員
參考文獻：
Liu Pak Wai, Land Premium and Hong Kong Government Budget: Myths and Realities. The 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Institute of Global Economics and Finance Working Paper, February 2014.
《曾俊華，請你別再欺騙市民了，根本是基建而非福利大增！》．黃永志（香港獨立媒體，2014年3月4日）
《未來基金—讓基建掏空香港》．林茵、林芷筠@本土研究社（《明報》，2014年5月17日）
http://www1.hkej.com/dailynews/commentary/article/922888/%E6%A2%81%E6%8C%AF%E8%8B%B1%E5%AE%B3%E6%80%95%E6%B0%91%E4%B8%BB%E7%9A%84%E6%A0%B9%E6%9C%AC%E5%8E%9F%E5%9B%A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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