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cross長谷有洋 發表於 8-5-2013 17:17:41

迷失方向的貨櫃碼頭工潮

陳莊勤﹕迷失方向的貨櫃碼頭工潮

【明報專訊】

“ 什麼時候政客們才能成熟一點:多反省自己的行為,以行動務實地解決工人的問題;而不是捨本逐末地借所有的機會來推銷他們的政治取向、卻忘卻最重要的還是專注工人的訴求。也讓年輕人、少年人也學會成熟點去看問題,而非不經思考地推出一大堆人身攻擊、製造矛盾而無助解決問題的政治口號。 ”

3年前,是2010年大概也是4、5月時的一天下午,我在灣仔謝菲道的一間酒吧Happy Hour,遇上兩個陌生人,與他們閒聊,知道他們分別是兩間著名貨運公司的高層,其中一位是和黃集團屬下的物流公司的總經理。我對他們說,每天早上在數碼港外草坪散步,在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時,每天看見進出數碼港外東博寮海峽的貨櫃船都空空的沒堆很多貨櫃,但最近(2010年)看,那些進出東博寮海峽的貨櫃船又是貨櫃堆得高高滿滿的,相信經濟在好轉了。那時,這兩位貨運業的高層對我說我看到的只是假象。他們說我看到的貨櫃船貨櫃堆得高高滿滿的,是因為進港的遠洋輪船班次減少了。

這次貨櫃碼頭工人罷工,工人說香港國際貨櫃碼頭公司(HIT)年年賺大錢卻不改善碼頭工人工作環境,任由外判商剝削工人;另一邊廂,HIT卻說,面對鄰近地區的競爭,中轉貨物減少,經營困難。勞資雙方隔空對罵使我想起3年前兩位貨運業高層的說話,為了從數位了解情况,我到網上瀏覽有關的資料。

在香港港口發展局網站上找到2013年4月的「香港港口運輸統計摘要」的數據,顯示以年度計遠洋貨船抵港的數字2005年達到頂峰的35,691船次,之後開始每年逐年下降,直至2012年的28,286船次,從2005年的頂峰至2012年下跌幅度達到20%;而內河貨抵港的數字從2005年的117,490船次下降至2012年的78,094船次,下降幅度更達56%。

香港貨櫃處理量增長

停滯不前

「統計摘要」的數字顯示以年度計從2008年至今本港進出口的貨櫃總吞吐量維持相若,以葵青貨櫃碼頭計算,「統計摘要」的數字顯示在頂峰的2008年計葵青貨櫃碼頭的貨櫃總吞吐量為15,313,000個標準貨櫃,2012年的總吞吐量僅為15,202,000個標準貨櫃,沒有增長。這數字相對於香港隣近地區港口同期的按年雙位數字增長,很明顯香港的貨櫃處理量增長已停滯不前,遠遠落後於上海及深圳,難怪香港貨櫃碼頭以按年處理貨櫃數量計從這世界排行第一位下降至去年的第三位,在上海及新加坡之後,而一般相信,深圳將會在2013年上升到第三位,把香港的排名進一步推低。

其實,前一些時期已有一些報告指出香港貨櫃車運輸業已因為內地工廠經港出口貨櫃銳減而經營因難,這與抵港內河貨船船次近幾年來大幅下降的數字是不謀而合的。在2007年的時候一些報告還不斷地提到興建第10號貨櫃碼頭的迫切性,但近一兩年,已不再聽到這類迫切的要求。貨櫃運輸業的前景怎樣,應該可以看到端倪。

西方社會

式微行業往往頻繁現工潮

在一次飯局中,有人提起西方社會中,因產業結構改變,開始式微的行業往往頻繁出現工潮,例如1970及1980年代英國的煤礦業,1980年至1990年代的英國汽車工業,這些工業在消失前,工潮再三出現。有人歸咎於工會鼓動工人不斷要求加薪改善待遇,沒有結果而動輒發動工人罷工,加速了這些式微行業的沒落。但也有論者認為是因為產業結構的改變,某些行業增長不再,投資者對優化行業的營運(如自動化)失去積極性,使得相對其他地區的競爭者失去了競爭力,在營運量沒有大幅增長的情况下,對改善工人的待遇並不熱中。

以英國1974年短暫的及1984年長達一年的兩次煤礦工人罷工為例,1973年底英國全國礦工聯盟發動煤礦工人按章工作,由於當時英國電力供應仍以燒煤火力發電為主,煤礦工人的工業行動迫使以希斯為首的保守黨政府在1974年初開始實行每周商業用電3天供電,最後煤礦工人的工業行動更迫使希斯政府提早大選,使希斯的保守黨政府在選舉中落敗倒台。然而,到了1984年,環境已經改變,英國電力供應已不一面倒以燒煤為主,鐵路運輸已改用燃油,家居取暖已改為天然氣或燃油,而當時市場變化使英國使用從澳洲、美國及哥倫比亞等國家進口燃煤比在英國開採更為便宜,加上戴卓爾夫人有備而戰,早儲存了大量燃煤與罷工的煤礦工人打持久戰,結果一年後煤礦工人的罷工以失敗告終,而在1990年代更開始了英國煤礦的大量關閉。

在這次碼頭工人的工潮中,HIT那種愛理不理的態度,也許正是提醒貨櫃碼頭工人們關注究竟這行業在香港是否正在開始走下坡,這對於他們要採取的策略有很重要的啓示。

工人要求改善工作條件及待遇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在YouTube看過一些外國碼頭的Quay Crane的操作,那些幾十米高的#機操作室,很多是有升降機送#機手上去,而且有一些更在高台上附有廁所的,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號稱世界第一的香港貨櫃碼頭沒有這些設施,是不是為了減省成本、抑或為了其他原因而沒有安裝這些便於長期在控制艙工作員工的設備,也許HIT早已應出來作一些說明。

這行業在香港是否正開始走下坡

在工人而言,我想在具體地提出要求的時候,也有必要全盤地看一些客觀的數據,以衡量提出的具體要求是否符合行業的經營狀况。在電視新聞看到,罷工剛開始時,工運的領導者提出加薪超過20%的要求,不斷反覆公開宣稱他們計算HIT因他們罷工行動會蒙受每天以百萬計的短期損失,而樂觀地希望對方會認真考慮他們提出要求,這顯然是一廂情願的看法。到了因為HIT的強硬不妥協態度,使工潮進入了膠着狀態,代表罷工工人的工會的策略改為對李氏家族的人身攻擊,這已完全偏離了務實地以改善工人待遇為目的的工業行動訴求。

和記黃埔港口集團總經理馬德富先生在《明報》撰文指出,香港貨櫃碼頭前景的一個關鍵點是中轉貨物業非必須經過香港的。內河船抵港船次從2005年至今下降了56%,正正是反映了這說法的真確性。無視理性的探討,不對行業的情况作宏觀的了解,而開天索價地提出並再三堅持對方沒有可能接納的加薪幅度,錯失提早解決工潮的時機,並不是務實的做法。

每天上班,我都會經過長江中心,罷工工人進駐長江中心門外示威的起初幾天,除了掛出要求集體談判權的標語外,也掛滿了紅色的橫額標語,其中正中的兩幅分別是「階級鬥爭」和「全世界勞動者聯合起來」。這兩幅中國內地文化大革命時才出現的標語標掛了幾天便被除了下來不再出現,但標語短短掛了幾天,已使一些人對職工盟究竟介入工潮的動機是在協助工人爭取權益抑或在借機搞政治運動產生懷疑。也給了和黃連日發表言論借「階級鬥爭」這詞對職工盟及李卓人先生進行強烈反擊的口實。

從這次工潮中,我再次為香港的政客感到悲哀,總是企圖把每一次的有實質訴求的社會糾紛上綱上線轉化為全民政治運動,把勞資糾紛上綱為「階級鬥爭」,把示威闖出馬路阻塞交通被法庭定罪非法集結上綱為「政治檢控」。

工人需要的是務實地爭取加薪、爭取改善工作環境,不是階級鬥爭。

舉個例說,碼頭#機的升降機和#機上的附設廁所,我想這些外國碼頭的先進設施,工會是應該知道的;而比較奇怪的是,工業行動持續了那麼久,沒有聽過代表工人的工會具體地提出要求資方增設這些設備,乾脆利落地徹底解決因上落#機控制艙不便而使#機手吃飯及如廁均極為不便的問題,反而聽得更多的是針對HIT的高層和李氏家族的人身攻擊。

其實,每一次工潮總會有一些政客希望借工潮來推動一些如集體談判權、仇富和階級鬥爭的宏觀政治訴求,他們對推動宏觀政治訴求比真正解決工人眼前的訴求更有興趣;問題是肩負眾多工人福祉的工會,不能讓這些宏觀政治訴求使他們忘記了最終還是要務實地解決工人們當前的問題。

什麼時候政客們才能成熟一點:多反省自己的行為,以行動務實地解決工人的問題;而不是捨本逐末地借所有的機會來推銷他們的政治取向、卻忘卻最重要的還是專注工人的訴求。也讓年輕人、少年人也學會成熟點去看問題,而非不經思考地推出一大堆人身攻擊、製造矛盾而無助解決問題的政治口號。

幾個貨櫃碼頭外判商在罷工37天後單方面提出了所有工種加薪9.8%,並表明不會重返談判桌。職工盟秘書長李卓人先生批評,工會一直要求加幅達雙位數,意味與現時加薪最少只相差0.2個百分點,明顯是資方「要落工會面」。

什麼時候政客才能成熟一點

工會一方面一直認為外判商只是棋子、李氏父子控制的集團應該是談判對手,另一方面卻每天在人家總部外高掛李氏父子吸血鬼的頭像。在監督政府和公營部門運作的大旗下,政客對政府官員和公營部門的負責人可以隨便有理無理的責罵,政府官員和公營部門的負責人無論怎樣被政客如惡霸般謾罵仍得硬着頭皮應對。但不是政府官員和公營部門的負責人的,被你侮辱後還需要給你面子嗎?

始作俑者毫不留情面以這種毫不理性的「落人家面」的行動來謾罵人,現在卻因人家不按你的要求底線加薪便批評人家「要落工會面」。這是幼稚無知還是慣性的政客惡霸思維使他們忘記了一直在被他們侮辱的不是要被他們監督的政府官員和公營部門負責人、而是他們希望最終要與之坐下來談的談判對手?

罷工開始到近期,仍不斷為談判設前提條件,到原來願意談判的對手表示不會再返回談判桌時才高呼「談判、談判」。

這真是一次因沒有專注主題而迷失了方向的工業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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