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濫不止 誰為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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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北華南，今年又見洪水橫流，哀鴻滿路。不過，據中共民政部公佈，上半年水災的死亡、失蹤人數，全國合計，五百七十六人而已。難怪大陸新聞界少見災情報道，大幅報道的是習近平下達「重要指示」，教有司「切實落實防汛抗洪責任制」等等。過去二十年，這樣的重要指示，這樣的官家所謂「百年一遇」洪水，中國人已是司空見慣。
二千年前，漢武帝在位，黃河決口於瓠子，洪水沿瓠子河東南流，為患梁、楚。武帝於是「發卒數萬人，塞瓠子決」，還親臨決口，逗留兩天，「沉白馬、玉璧於河」，以祭河伯；又命隨從出力助役卒，太史公司馬遷也「負薪填決河」。最後，大功告成，「梁、楚之地復寧，無水災」。武帝因作《瓠子歌》，有「為我謂河伯兮何不仁？泛濫不止兮愁吾人」等句，至今傳誦（《史記》卷二十九）。
今天，治水科技進步了不知多少百倍，九州水患卻分明比漢武帝時代更加嚴重。太史公復起，再修信史，不可沒有以下記述。
第一，李克強赴災區「指揮救援」，但是，看新華社照片，他七月五日在安徽阜陽，四周陽光燦爛，無災無難，徒招「飛機去錯了地方」之譏。第二天，他轉往湖北武漢，拍劇照時，撐傘涉水，顯然學乖了，可惜忘記身旁就是石階，使人不能不問：「明明有石階，站到水裏幹嗎？」
第二，武漢當局一九九八年到二○○三年，花了三十八億元「加固江堤」，聲言「可抗百年一遇特大洪水」；又過去三年，花了一百三十億元「治理排水系統」，聲言「降雨量每天二百公釐，市內仍可無水淹」。但是，月初洪水一起，新洲區江堤就魚爛土崩；而降雨量一天不過一百公釐，武漢就見陸地揚波。
第三，江蘇南京玄武區副區長蘇鄭，白衣如雪，出巡欣賞災情，安坐橡皮艇上，由八個特警涉水拖曳，艇上還有下官給她拍照。官家見這排場頗招非議，就先說「副區長帶病抗洪，怕涉水著涼」，後來索性改說她「一直涉水指揮救災」。
第四，河北邢台市當局七月二十日凌晨三時，開水閘，洩洪水，洪水一瀉而下，東汪鎮十二個村莊的居民，睡夢之中，突遭水淹，水深沒屋頂。官家當天宣佈「沒有人傷亡」，但是，屍橫遍野的照片傳開了，他們唯有改說「二十五人遇難」。
第五，中國經濟論壇網上，有人質疑當局公佈的災民死亡失蹤人數，隨即獲善心者提醒：「這樣說，可以帶來牢獄之禍。」假如有人直言水患根源，在於中共到處斬山壅水，胡亂「發展經濟」，那麼，恐怕更要問「陰謀顛覆國家政權」罪。
漢武帝的《瓠子歌》，後人評為「悲憫為懷，筆力古奧」；習近平的「切實落實防汛抗洪責任制」重要指示，是甚麼情懷甚麼文筆，也留待後人評論好了。

古德明
專欄作家